不少论者动不动就说“五四”以来以新诗成就最差,这是不公平的。以语言而论,五四时代的散文和小说,表面上尽管西化,多少总还可以继承明清小说里的白话。新诗则不然,从古典诗跳到新诗,中间几乎没有过渡,几乎没有一块踏脚石,可以说是说变就变的。新诗人面对的挑战,比散文和小说的作者,是大得多了。困难愈大的工作,往往成就也愈大。
现代诗和现代小说,是台湾现代文学并驾齐驱的双驹,现代诗起步较早,但两者似乎谁也不欠谁的。至于现代散文,则是现代诗一手带大的小弟弟。这件事,十三年前(1)我在《剪掉散文的辫子》一文中早已预言,今日眼见已成事实。看看《人间》《联副》《华副》《幼狮文艺》等刊物上的散文吧,有几篇是能够免于现代诗影响的呢?目前的情形是:现代诗人之中,不少人能写一手漂亮的散文,但是散文家中,有几位能写像样的现代诗呢?无论如何,诗人笔下最好的散文,比散文家笔下最好的诗,毕竟是要高出许多。我说这番话,用意不在低贬散文家,只在说明诗比散文难工。然则诗的成就最低之说,是没有根据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