幻想除与过去发生关系外,还有与未来的关系。“不幸”的另一原因是,在危险未曾临到时先自害怕,先自想象危险的景况。有些恐怖固然是应当的甚至是必需的。一个不怕给汽车撞倒的人,便可因缺少想象而丧生。一个民族,若不怕敌对的武装的邻人,很快会变成奴隶。但若对于那些太难预料的危险也要害怕,那是白费的了。我们认识有些人,因为害怕疾病,因为恐惧丧生而不愿活下去了。凡是害怕丧失财产的人,想象着可能使他破产的种种灾祸,放弃他眼前所能享受的幸福,而去酝酿自己的不幸,这些不幸若竟发生了,亦即是把他磨折到祸由自招的不幸的地步。嫉妒的人,设想他的爱人的德性会有丧失的危险;他无法摆脱这种思念,终于把情人对他的爱消灭了,只因为监视过严:他害怕的失恋,终于临到了,只因为他太谨慎周密。
一件灾祸未曾临到的形象,比着灾祸本身更加骇人,故恐怖的痛苦格外强烈,且亦更其无聊。疾病是残酷的;但看见别人患病而引起我们的害怕更残酷,因为真正病倒了时,发热与病时状态,好似造成了一个新的躯体使其反应的方式与平时异样。多数的人怕死。但我们所能想象到的一切死的境界是不真确的,因为第一,我们不知道自己的死是否突如其来的,且在寻常状态中,对于“死”这天然现象,自有—种相当的肉体状态去适应的。我曾有一次遇险几乎丧生,我还留着极确切的形象。我失去了知觉,但我所有在出事前数秒钟的情形的回忆,并不痛苦。阿仑认识一个人,如阿尔美尼人哀尔一样,曾经游过地狱,他是溺死了被救醒转来的。这死而复苏的人,叙述他的死况,一些也不痛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