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是这么一道小小的山脊,峡风梳头般地将树梳成东倒西歪。很大的一片山,一半草木顺坡向上水方向整整齐齐地倾斜,另一半则向下水方向有条不紊地匍匐。江水在杉木船底下不轻不重地拍打着,一切都很平缓,没有行走的负荷,发动机的声音听起来也温柔顺耳。从神农架原始森林中起源的林涛,顺着涧底小溪,在被突兀嵯峨的道道岩壁与孤石碰得晕头晕脑时,突然发现可以尽情尽兴的香溪河谷,于是它们就不顾一切向前席卷,并像一九一七年十二月,为保护渔坊而暴动的青滩乡民,逢村过镇邀聚他人一样,一路裹挟起小峡小谷小河小沟里的每一丝风,上百里奔腾到峡江,却遭到香溪河口两岸石壁的夹击,弄得它们一时性起,发一阵狂吼,好不容易呼啸着夺路而出,不料却迎头撞上峡江对岸的米仓口大坡。风头正健,却也难免被劈裂,到这种地步,也只好上下各行其便了。
此时此刻,峡风已凝成一股神秘的力量,能够看到和感觉到它的存在,又不清楚它尚在何处。
我们费尽心机,绞尽脑汁,对峡风进行揣摩猜测。对大自然来说,这仅仅是其眨眨眼就出现的鬼点子,落到人世间,就成了世世代代说不尽的文化。然而,十几年后,这一带水位将上升一百多米。肖姣忧虑地说,峡风给峡江梳理的“小帅虎”式的中分头,有可能不复存在了。